文丨卿心君悦

其实，直到阊胜矿业被封，马市长“消失”，曹立新也不认为自己有错，不过是跟蒋先民一样倒霉罢了。

梅晓歌口中的不破不立，及时纠正系错的扣子，他不认，也不想认。

在曹立新的眼中，梅晓歌是既得利者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，前有蒋先民扛雷，后有吕青山铺路，背后还有谷书记支持，任期内的政绩轻轻松松就到手了，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。

可他不同。

从成为九原县的县长开始，他就没敢松懈过，富裕县的辉煌成绩摆在那里，想要出成绩，不玩命，不冒险根本不行。

他始终认为，只要不把钱装到自己口袋里，不利于职务之便谋私利，就没有绝对的错。

事实上，论手段、论心思、论能力，曹立新并不比梅晓歌差。而他之所以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，且越走越偏，最终落得惨淡收场，与能力无关，与缺乏责任心和担当以及过于在意政绩有关，除此之外，还与梅晓歌有关。

“不讲武德”的曹立新

自从在市招商动员会上，立下经济指标翻一翻的豪言壮志之后，曹立新就开启了“不讲武德”的抢人模式。

不是在高速口直接将投资商截胡；就是趁着廖总换衣服的间隙，从后门把人架走；要么就是提高惠商政策，横插一杠子抢走光明县谈了好几个月的企业……总之，只有想不到，没有曹立新干不出来的事。

对此，别说被曹立新当面挖坑掉下去的艾鲜枝早已气的牙痒痒了，连光明县的常务副县长都忍不住对梅晓歌吐槽，这哪是招商啊，都快成打仗了。

对于曹立新无所不用其极的挖墙脚行为，梅晓歌是又气又笑又无奈。继续无视是不行了，梅晓歌决定趁着去市里开会，找曹立新好好算一算账。

心虚的曹立新本想趁空溜走，却还是被梅晓歌与艾鲜枝堵住了。

如果只是艾鲜枝一人，曹立新自然有理由推诿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修炼的可是炉火纯青。可梅晓歌也来了，他就没法躲着了，只能硬着头皮化被动为主动，邀约一起吃午饭。

曹立新明白梅晓歌的来意，无非是因为招商抢人的事，只不过这种事对方不提，他自然是假装不知道。

所以，从坐下来吃饭开始，曹立新的话一直围绕着餐馆如何火，饭菜如何好吃转悠，只口不提招商的事。

曹立新不提，可艾鲜枝并没有打算轻易声讨他的机会。

艾鲜枝知道梅晓歌与曹立新的私交，在这种情况下，梅晓歌不适合主攻，只能打辅助，于是她率先发动了“攻击”：

“曹县长，你这个工业园展望税收三点一个亿，这够猛的啊。第一期厉害啊。”

这句话既是在责备曹立新“抢人”的事做得太过分了，也是在提醒曹立新，经济指标定的这么高，到时不择手段地去实现可是会要出问题的。

听完这话，曹立新看了梅晓歌一眼，恰巧碰上了梅晓歌抬头看他。梅晓歌的眼神很玩味，就等着看他怎么接。

曹立新心知今天是跑不了，也清楚对方兴师问罪的用意，便说道：

“我没本事，也没能力，不像你们能精挑细选。那我要请客吃饭怎么办，就得多点菜啊，饿怕了就要多吃，没办法。”

这句话似自嘲，似嘲讽，也带着一点不置可否的不满：你们县如今都没米下锅了，还挑肥拣瘦，步步回头呢，我可没有你们心大的这个本事，我怕饿肚子，挨批评，所以我不挑食，什么项目我都敢做。

艾鲜枝听出了曹立新话里的嘲讽，回复道：

“经济风险也是风险，步子迈得太大了，到时候论证不严，一个窟窿一个窟窿填不起来，再出个什么事件，按照现在这个尺度，这个板子打下来不是一般疼啊。”

艾鲜枝这段话既解释了光明县求稳的原因，也进一步提醒曹立新，别经济没搞上去，人先掉坑里了。

对此，曹立新很不以为然。在他看来，不是他的做法激进，而是光明县太过固步自封，那么因此“挨板子”也是活该，所以才有了接来的这段话：

“两位，说句难听的吧，要想不出事，就别当官，去大学里当个老师也挺好。我认为啊，只要不把钱装到自己口袋里，就算是违法用地，最严格的，说到底的处分就撤职呗，顶到天花板了，我认。你们可以放眼看看咱们北岳省，是引资违规挨的板子多呀，还是招商不力挨的板子多。”

这段话是曹立新关于招商一事真实的想法与态度，总结来说就二点：

一是，不想担责任，怕出事就别当官，想干事就必须承担风险；二是，我做的一切又不是为了谋私利，而是为了发展九原县的经济，就算有些做法偏激了，顶多算个违规，况且我也是完全按照马市长的招商政策行事的，照现在的情况，谁挨板子一目了然。

话到此处，艾鲜枝就不再好说什么了，于是梅晓歌一边摘下手套，一边接过话茬表达了他的观点：

“这吃饭真不能太快，这一吃快就容易撑。”

梅晓歌与曹立新毕竟私交很深，艾鲜枝不能怼抬出马市长招商政策的曹立新，但梅晓歌可以。这句话是劝告，也是作为朋友善意的提醒，他担心曹立新尺度太大，容易出事。

曹立新明白梅晓歌的意思，只不过此时的他刚刚在全市大会上被点名表扬，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，有些话他自然听不进去。

也因此，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，说道：

“梅书记，这吃饭还是要趁热。反正我就俩屁股，要么打这边，要么打那边。一个是早打，一个是晚打，我呢，肯定是选择晚打，能躲一时是一时，马市长大板子都抡起来了，马上就打人，你不躲躲？”

想法不同，不代表要闹僵，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，曹立新知道梅晓歌此行最大的目的是针对抢人的事。

这件事他本就理亏，于公于私他都需要向梅晓歌表个态。于是，在他的狡辩被梅晓歌点破之后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绝对按规矩来，不会再发生挖墙脚的事。

在曹立新表态之后，梅晓歌顺势提出了合作共赢的建议。

至此，饭局告一段落。

事实上，梅晓歌根本就没打算吃顿饭，说几句话就改变曹立新的想法，他了解曹立新的为人，也了解曹立新注重政绩的态度，即便他们是朋友，有些话也不好深说，毕竟这涉及了曹立新的仕途，而曹立新也没做什么“人神共愤”的事。

也因此，他只能选择先解决两县之间恶意竞争的问题。

最后的机会

环保一事炸雷之前，曹立新曾因挪用公款用在产业园建设以及违法用地的事被举报过。

在曹立新去探望出院的梅母的时候，出于关心与情谊，梅晓歌主动问起了举报信的事。他一方面担心曹立新的工作与情绪受举报信影响，另一方面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曹立新，尺度与步子不要太大，有风险：

“从长远与安全的角度来看啊，有些事情，还是要多论证。担当是一回事，钱是另外一回事，浪费土地，以后也会是个麻烦。你那片耕地，不会留下后遗症吧。”

对于举报信的事，曹立新其实早有心理准备，所以他虽然有些憋屈，但并没有因此改变激进的想法，依旧坚持己见。

在他看来，没有经济才是最大的后遗症，只要守得住私德的底线，有问题也不会是大问题。

这件事，也为后续阊胜矿业污染爆雷埋了伏笔。

之后不久，长岭村村民接连生病，林志为在调查中发现，长岭村附近的地下水重金属严重超标，追根溯源找到了阊胜矿业。

得知此事的梅晓歌，一边勒令乔胜利自查光明县所有法兰厂的环保情况，一边赶往九原县找曹立新沟通。

这里要注意一个细节：

梅晓歌到达九原县县委大院的时候，曹立新正在开会，接待人员本想安排梅晓歌在接待室等一会儿，而梅晓歌却提出去曹立新的办公室等。

这一举动说明了什么？

如果是在接待室与曹立新见面，那么从属性上讲，就完全是两个县一把手之间公对公的交流了。而去曹立新的办公室就不一样了，秘书不在场，可以谈公事，也可以谈私交。

也就是说，梅晓歌此行的目的，不仅仅是来商量解决方案的，他还想以私人的身份，劝说曹立新悬崖勒马。

只不过，梅晓歌还是低估了曹立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。

对于阊胜矿业，曹立新的态度很明确：与村民的纠纷不过夜，该赔钱赔钱，但封停挪厂，绝对不可能。

也因此，面对梅晓歌的劝说，他三番两次的让梅晓歌喝茶，来表达并不想深谈下去的态度。

看出了曹立新的逃避，梅晓歌并不死心。

他明白曹立新的顾虑，也知道曹立新舍不得拿支柱产业开刀，可是污染的问题就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雷，他想让曹立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：

“不管有多难，多麻烦，它都比等死强。如果一直这么耗下去，生病的人越来越多，地里种出来的菜，池塘里的鱼，包括这水，每天都会进老百姓的肚子。”

事实上，阊胜矿业存在污染的事，曹立新心知肚明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风险与隐患。

而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：一是立刻停业整改，代价就是九原县的经济受到影响，他失去到嘴的政绩；一是顶着雷挺着，只要挺到阊胜矿业上市，挺到他离开九原县，那么他就可以带着漂亮的成绩单高升了。

前者是立马付出代价，后者则是结果未定，可能会被炸的“粉身碎骨”，也可能“得道升天”。

对曹立新来说，他宁愿选择后者，赌上一赌。

也因此，面对步步紧逼的梅晓歌，曹立新反问道：

“我是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。晓歌，我们换一换，就这个，有可能成为九原县第一家上市企业，换你，你解吗？”

在梅晓歌肯定的表示，他百分百会解，且会尽快尽早之后，两人谈话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。

曹立新根本不相信梅晓歌会那么做，在他看来，割的不是梅晓歌身上的肉，梅晓歌自然不疼。

为了证明自己没错，也为了让梅晓歌认清形势，他假装无意的问了梅晓歌最后一个问题：

“有传言，说市委的谷书记要调走了，你听说了吗？”

曹立新这句话是在表明立场，他想告诉梅晓歌，谷书记要调走了，马市长要接任了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马市长支持的，所以他不会出事，也不会做任何改变。

面对一意孤行的曹立新，梅晓歌很是失望，他深知此时多说无益，只回了句“没有啊”。

就这样，曹立新错过了上岸的最后机会。

事实上，早在乔麦回市里的时候，梅晓歌就已经听到了马市长要接书记的传言。而他之所以说不知道，是因为在他看来，谁升谁走与放任阊胜矿业污染一事无关，做官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良心，对得起百姓。

错误道路上的促因

曹立新还是赌输了，他没等到阊胜矿业上市，却先等到了中央巡查组。

当发现马市长的电话无法接通的时候，他知道一切都完了。

在最终的结果下来之前，曹立新去了一趟光明县找梅晓歌，而这也是大结局之前曹立新最后一次出镜了。

他去找梅晓歌，并不是为了商量对策，而是两个目的：一是，试探是不是梅晓歌举报的阊胜矿业；一是想从梅晓歌处获得认可与理解。

曹立新怀疑梅晓歌举报，完全可以理解，毕竟时间节点太巧了。那次谈话不欢而散之后不久，巡查组就直接来了，且目标很明确，直指阊胜矿业，这让他不得不怀疑。

只不过，在看见梅晓歌的那一刻，他就打消了疑虑。

他相信梅晓歌就算再希望阊胜矿业封停，也不会干出背后捅他一刀的事。尤其是事到如今，梅晓歌还在不遗余力的劝他及时止损，更加验证了他的想法。

面对言辞凿凿的梅晓歌，曹立新依旧没意识到是他自身的问题，才让他走到如今这一步，他将错误归结于两点：

一、他之所以拼了命的搞经济，甚至做小人挖墙脚，是因为在他接任九原县县长之前，县里的经济产值增长率就报得很高，他没法一上任就把指标降下去，只能硬着头皮按原来的数据报。

二、他不像梅晓歌那样幸运，有吕青山铺路排雷，他只能一个人扛着挺着。

也就是说，在曹立新看来，他不是败在了自己的选择上，而是败在了运气上。

对于曹立新的辩解，梅晓歌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利己的私心，说他觉得难，不愿意改变，完全是因为政绩观作祟：

“难是因为政绩观，要是为了九原县，和光明县几十万的老百姓，那就不难。”

话已至此，真相在前，曹立新再说什么，都是苍白且无力的。就这样，他一脸落寞的离开了光明县的县委大院。

曹立新的落寞收场，绝大部分原因在于他利己的政绩观，他的急功近利，让他忘了曾经立下的“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”誓言。

除此之外，曹立新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，梅晓歌也是促因之一。

之所以这么说，请注意剧中的几个信息：

一、曹立新是梅晓歌的学长，且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。之后两人在市委党校学习的时候，是曹立新作为学生代表发的言。

二、梅晓歌没成为光明县的县长之前，曹立新已经是九原县的县长了。

从这两点来看，无论是在学校，还是入仕途，曹立新一直领先于梅晓歌的，或者说，在他与梅晓歌多年的相处中，他始终是处于优势地位的。

可自从梅晓歌去了光明县之后，局势却发生了变化。

吕青山走后，梅晓歌一跃成为光明县的县委书记，而那时的曹立新还是县长。也就是说，梅晓歌后来者居上了。

这对于曹立新而言，是个不小的打击。

曹立新原以为，梅晓歌去光明县只会入坑，不会有太大的作为。第一集他去市体育馆找马上上任的梅晓歌的时候，有安慰提醒的意味在，也有看热闹幸灾乐祸的成分在，所以梅晓歌才会说：“谁不知道光明县是个坑，你还在这儿幸灾乐祸。”

没成想，梅晓歌不仅没入坑，反而干的如火如荼，比他先一步升了。

要知道，人最难以接受的，是曾经不如自己的人，突然超越了自己，即便是关系亲密的朋友、兄弟也一样。这种落差感与不甘会让人变得不安、急躁。

曹立新就是如此。

况且，他自认为并不比梅晓歌差，之前也都是他略胜一筹，这更加重了曹立新的急躁与不甘。

纵观全剧你会发现，梅晓歌没成书记之前，曹立新虽重注经济发展，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。是在梅晓歌成了书记之后，才出现的抢人截胡，不择手段搞经济，包括放任阊胜矿业污染的事。

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曹立新越走越偏，急于求成，确实与梅晓歌有一定的关系。

因为对他来说，想要尽快追上梅晓歌，甚至重新回到曾经的优势地位，只能不顾一切的保经济，攒政绩，投马市长所好。否则，他永远都会差梅晓歌一步。

当然，这并不是在为曹立新开脱或是解释，曹立新的结局其主因还是在他自己，而梅晓歌只不过是推动他做出某种选择，或是某件事的一个促因罢了。

最后说句题外话：

如果当年曹立新去了光明县，或许他的结局就会改写。而如果梅晓歌去了九原县，那么他的结局又会不会像曹立新一样呢？

在我看来不会。

而这正是曹立新与梅晓歌的差距所在。

卿心君悦，一位情感观察者，书评人、影评人。用文字温暖你，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