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1日中午，龙王塘渔港附近的海面上飘荡着一缕缕白烟，程明看到数百艘渔船起锚出航，渔民们燃放烟花爆竹，祈求好运。

等这些渔船回来，最新鲜的海鱼、螃蟹、生蚝、螳螂虾就会出现在程明的摊位上。虽然日本排放了核废水，但他的海鲜生意暂时没有受到影响。这两天，程明放在冷库里的冻货“卖得挺好”。“有些人挺慌的，甚至去抢盐，但吃海鲜的人还是照常吃。”程明说，开海后他不打算减少进货量。

但程明还是担心“人们买东西的积极性会降低”。他在龙王塘租了一间店面，一天的租金在两三百元。“如果生意失败了，我就得去当保安，过了五十岁就不去工地了。”

相比于焦虑的程明，29岁的蒋女士经历了过山车般的一周。蒋女士家在江苏南通卢石港镇，家里上一代做海鲜生意。卢石港紧邻全国八大渔场之一的卢四渔业，是全国六大中心渔港之一。蒋女士说，卢石港镇居民大多以海边为生，镇上渔船多达几百艘。

南通开海比大连早。8月6日，南通市部分专用渔船已出海捕捞。日本核废水排放前，当地已上市虾蟹鲳鱼等海鲜。8月24日，蒋女士仍像往常一样在朋友圈推销海鲜。但看了一整天有关核废水的新闻后，她忍不住在晚八点转发了一条“权威通知”。图片显示，专家称“核废水对我国远洋渔业影响不大”，蒋女士“请大家放心吃海鲜”。

其实她自己也很慌：“虽然现在海鲜还能吃，但不知道以后还行不行，如果消费者不敢吃，那我就只能转做淡水养殖了。”对于她来说，淡水养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，“当地没人懂养殖，相当于从头开始。”

蒋女士认为，自从日本排放核废水以来，她的前途变得不确定。她说，有传言称海洋捕捞风险增加，银行也停止了船只贷款。对于蒋女士来说，她家一百多万元的投资“摇摇欲坠”。“这很煎熬，不如一举两得，这样我才能找到其他的出路。”

她万万没有想到，日本核废水排入大海后，自己的海鲜生意竟然好起来了。这几天，她的线上线下销售都比平时好，销售额比平时高出30%。生意最好的时候，一天的销售额能达到近5万元，“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”。与此同时，当地的海鲜收购市场也变得火爆，渔民的海鲜一上岸就被抢购一空，价格上涨了5%左右。还有媒体报道称，江苏的海鲜价格一度上涨了20%以上。

蒋女士随后分析称，不少人认为海鲜不能吃了，要赶紧吃掉，甚至有人用自家的冰柜囤海鲜。不过，暂时的生意红火，并没有让蒋女士完全放心。在她看来，这个行业的不确定性还是很大的。

9月1日上午，有人在她朋友圈留言，称自己买的海鲜没有检测过。“这样的人有，但不多，说不能吃海鲜的人，从来没在我这里买过海鲜。”蒋女士说，如果有消费者问她，她只能回答“现阶段还可以吃”。至于以后的情况，她就不知道了。同样在卢氏港经营海鲜生意的倪先生，干脆买了一台核辐射检测仪，并在朋友圈发视频，显示自己买的海鲜“检测结果正常”。

在一些渔民、海鲜贩子的抖音直播间里，出现了更多反对吃海鲜的人。8月24日，某网络平台，大量恶意评论涌入渔民直播间，称“吃海鲜会致癌”、“卖海鲜的渔民在害人”。由于恶意评论不断，一名主播当场崩溃大哭，对着镜头大喊：“现在真的没有污染了！”不少网友也在直播间表达支持：“中国渔民没有错，主播加油！”

一位经营海鲜网店的卖家称，日本排放核废水后，他担心自己头发少了几根。他自称花光了10年积蓄，投资数千万元建起5000多平方米的厂房，“决心一辈子专心做海鲜”，但现在因为核废水，他“犹豫要不要继续做下去”。

“有点不冷静”

日本向大海排放核废水后，一群人冲进直播间攻击卖海鲜的人，而另一群人则在“囤积海鲜”。

拼多多平台数据显示，平台上海参、黄鱼、梭子蟹、海鲜熟食、海鲜礼盒等商品销量均翻番。京东超市数据显示，8月24日，京东超市水产类商品销量同比增长150%。多位电商高管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，最近几天海鲜订单暴涨，导致“仓库加班加点打包海鲜”。

为了“吃得安心”，有人要求商家“只买8月24日下午1点前捕捞的海鲜”。还有消费者通过网络渠道购买核辐射检测仪，对购买的海鲜进行自检。8月24日，“核辐射检测仪”一词登上某电商热搜榜，热搜显示该产品“本周增长232%”。在该电商平台搜索“核辐射检测”和“海鲜”，出现多个产品选项，价格从几十元到几千元不等。

一位店主告诉记者，他们售卖的核辐射检测仪可以用来检测海鲜，但目前“网上已经断货，预计15天左右才能发货”。一位购买了检测仪的消费者称，“我住在青岛，经常吃海鲜，因为担心核污染，所以买了一个。”有专家提醒，普通消费者没必要购买放射性检测仪，因为放射性测量需要用到多种仪器和方法。

对于家住大连的周翔来说，囤积海鲜、购买检测仪“有点不淡定”，他自称是“重度海鲜爱好者”，虽然也关注过日本核废水排放的新闻，但如今他依然“每顿都吃海鲜”。

老程只是众多从业者中的一个普通渔民，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过几天会发生什么，而是明天早上刚捕捞的几十斤螃蟹和扇贝能不能卖个好价钱。

中国青年报、中国青年网记者魏曦、实习生潘龙